當我情緒不穩,心煩意亂時,她也常常來到我的房間,但只要我一看到她,所有的憂煩與心慮,都變成了歡樂與寧靜。當我的性靈反叛人類對他人的不正不義時,我便看到她的臉龐在我準備逃避的人之中出現,而我心中的暴風雨,便被安詳的天堂聲音所取代了,我也看到我的伴侶,以她眼中的愛凝視我,將我的哀愁轉為歡愉,使生命成為幸福的伊甸園。
你也許會問,我怎麼能夠在這種奇異的存在中滿足,而像我這樣一個正在生命青春期的人,怎能在幻像與夢中尋得歡樂?我告訴你,我在這裡所花的歲月,都是我所了解的生命中的美、幸福、與安寧的基石。
由於我想像中的伴侶,我像在太陽之前自由翱翔的思想,或漂浮在水面上,在月亮光下唱歌——一首安慰性靈,使它朝崇高之美邁進的歌。
生命,就是我們在性靈中所看到的、經歷到的;而圍繞我們的世界,從我們的理性與明晰中,去發現且了解它。這種知識,帶給我們極大的歡樂與哀愁。在我三十歲之前,這是我注定了要經歷的哀愁。若我未到這個年齡前就死了,它會抽乾我的血液,停止我的啜飲,使我像一枝樹兒,枝椏不能在和風中搖晃,或鳥兒不願在上築巢嗎?
⋯⋯
當我凝視天空時,我也看見她臉的美麗少女,在夜的寂靜中聽到她聲音,走在貝魯特街上時拉著她手的少女——已不再伴隨我旁。第一次,在我生命中,我發現我自己竟是那樣孤單地呼喚著她,注視著海水,希望能看見她的臉龐。但所有的都是空無。午夜,船客都已歇息了,我仍留在甲板上,孤單、困擾、焦慮。
突然間,我抬頭,看見了她,我生命中的伴侶,在我上面,在離船首不遠的雲端中。我快樂地跳起來,張開我的雙臂,叫道:「妳為何要遺下我?我親愛的,妳到哪裡去了呢?請妳靠近我,永遠不要讓我再孤單一人。」
她一點也沒動。在她臉上,我看見了哀愁與痛苦的表情,那是我從沒有見過的。輕柔但悲傷地,她說:「我從海的深處來,來再看你一次。現在,回到你的艙房去,好好地休息,進入夢鄉。」
說完這些,她就變成了雲的一部分,然後消失了。像個餓壞的小孩,我瘋狂地叫著她,我張大了手臂,但我所擁抱的,只是充滿了露水的夜的空氣。
吉布朗〈破碎的羽翼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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